水润地名 古意悠悠
(信息来源:公安新闻网)
地名是一个地方文化的活化石。一个地名,就是一段历史碎片;一个地名,就是一幅风情画卷。地名蕴含着丰富的人文记忆,是自然的坐标,也是心理的情定。与水结缘的公安,留下了一个个水漾珠润的地名,播下了一个个迷人的传说。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三国是英雄辈出的年代,三国英雄在长江边的公安县留下了他们的足迹,变成了无数的地名和传说。公安因刘备而名。公安这块土地,从她的名字诞生的那一刻起,便深深打上了“三国”烙印。公安最早叫梅园。那时家家户户都喜欢种梅花。一年隆冬,一位秀才从这里路过,见大片大片连绵不断的梅花,争奇斗艳,景色迷人,便取名叫做梅园。后来,汉高祖刘邦分郡定县,又把梅园改为孱陵。到了三国时期,左公刘备领荆州牧,立营油江口。刘备驻扎油江以后,很多人都来信问侯他,信中总问:“左公安否?”刘备当时因忙于军务,没有功夫详细回书,每次回信时,就提笔写下两个大字“公安”(即左公安泰之意),日子一长,这两个字便成了口头禅。后来,也因为纪念左公安营于此之意,具有双重含意,就把孱陵改为公安。至今,已经有一千七百多年历史了。
公安这个古老的地名来自于刘备,公安还是刘备的温柔乡。公安有个小镇叫黄金口,黄金口原名柴林街(为古代公安县城孱陵街的讹音)。黄金口名称的由来就与刘备和孙夫人有关。
当年,年过半百的刘备续得孙夫人这一佳偶,欣喜异常,亲往石首,沿途张灯结彩,锦幛成林,将孙夫人迎回了公安。一年夏天,孙夫人患了重病,茶水不进,卧床不起。刘备一连守侯了几天几夜,孙夫人也没有张口说话。刘备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派人四处求医。后来打听柴林街有位德高望重的王老先生,医术高明,药到病除,但那老先生却请不来。刘备为了孙夫人,拿出当年三顾茅庐请诸葛亮的精神,亲自将孙夫人送到柴林街王老先生的府上。王老先生果真名不虚传,孙夫人喝下药后,便启齿开言了,刘备大喜曰:“娘娘开了黄金口,娘娘开了黄金口!”从此以后,人们便把柴林街改叫“黄金口”了。
黄金口虽是虎渡河边的一个小镇,但风景秀丽,明袁宏道《黄金口》一诗中就描绘了黄金口如“世外桃源”般的田园景致。黄金口在过去曾有“小沙市”之称,是两河(虎渡河与东河)之口,河上有桥相连——叫三穴桥,石桥,七孔,在明代时是本县最壮观最大的桥,两岸店铺麇集,手工业兴盛,河中有过千帆林立的景象。小镇名人辈出,明朝宣德、正统年间的礼部尚书杨溥,柳氏花牌的创始人柳画匠,当代著名作家陈应松都出生在这里……如今,这个因传说而迷人,因水运而繁华的小镇和其他虎渡河沿岸的小镇一样,也因水运的衰败而再也寻不到当年的模样了。只有潺潺流淌的虎渡河水,见证了一个东吴女子的甜蜜与忧伤,见证了一个小镇似水的繁华……
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千年的时光转瞬即逝,但三国时代金戈铁马留下的斑斑踪影今天依然可以寻觅。作为对三国历史文化最好的见证,除黄金口外,遍布公安境内的刘备城、孙夫人城、左公走马堤、吕蒙营、陆逊城、陆逊湖、金猫口、孝港、张飞田等数十处遗迹、遗址,街头巷里、田间地头世代相传的有关三国的地名传说,将三国的历史永远地镌刻在了这块水乡大地上,刻在了波光舟影之中。
公安素有“百湖之县”之说,人们大多是临湖而居,湖与湖有河流相连,陆地与陆地又有桥梁相接。也不知是哪年哪月形成的称呼,沿河的小镇多以口相称,除了前面提过的黄金口,还有闸口、新口、麻口、狮子口、积玉口等等。这些河边小镇也和黄金口一样,镇镇有传说,口口有故事,皆因水而兴,因水而衰。
公安因是水乡,带“水”旁的地名自然就更多了,这也是公安地名的一大特色。比如湖、湾、港、洲、河、滩、渡、沟、池、汊等村镇名称。说到湖,公安大小湖泊有上百个,在这些湖周围的村庄多以湖命名。所谓的湾,是指湖湾或江湾河湾,就是在水边有一个月牙形的沿岸村落,便以居民姓氏后加“湾”字取地名。如尹家湾,姚家湾等。还有以水湾加以别的事物命名的,如瓦池湾这一称呼。相传是一只装载瓦陶瓷器的木船在此沉没,不久船被打捞上来,破瓷碎瓦抛于河湾,故称瓦池湾。也有以地貌形状后加“湾”字命名的,如狗腿子湾,卧牛湾等。当然,也有例外的,再如笮篓湾,因人们多会编织笮篓而得名。所谓“咀”,则是指河湖岸边延伸突出至河湖水中的陆地,形状像嘴,取地名往往是在后面加一“咀”字。如塘咀,因当地唐姓较多,称唐咀,后因忌讳宗族观念,在唐字旁加一个土字,为塘咀。雾溪咀则因有一溪流入虎渡河,常见晨雾腾腾,故名。歇林咀据传是清康熙年间吴三桂带领军队曾在该处一山咀的树木中歇息过而得名。所谓“渡”,顾名思义即为渡口,如申津渡,据传,春秋时楚国伍员为报平王杀父之仇,奔吴国借兵代楚,逃至该地遇楚国大夫申包胥,申公念世交之情,放伍员渡水逃走,申津渡因此得名。郑公渡也是原有一郑姓老人摆渡,后来岸边设有数家店铺,形成一集,人称郑公渡。诸如此类地名以此类推,不一而足……
有水的地方就有堤,“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公安带“土”旁的地名也是很多的。有垸,有垱、有埠、有塘、有堰。在公安穿行,堤和垸是水乡独有的风景,蜿蜒而去的大堤宛如土筑的长城,非常壮观。公安历来是水患之地,“官民所患,莫大于水”、“水涨辄成巨浸”,现存的地名真实地记录历代官民与水作斗争的历史。如杨公堤就是杨姓县官为防江河水患修建的,人民感其德,将堤称为“杨公堤”,另外,钱公堤,裕公垸等皆是当时县令所修建的……一道道堤、一道道垸,曾经隔开了洪水与家园,隔开了生与死,如今,洪水肆虐的年代早已远去,堤与垸凝固成了音符,见证着那段与水作斗争的历史,守望着世世代代的家园。堤垸之外,垱、塘、堰皆因水而名,在此不一一赘述了。
有水也必有桥。形态各异的桥连通了沟渠的两岸,与桥有关的传说却连通了古今。正因为湖泊河流众多,公安的桥梁也“水涨船高”,附近居民往往会以桥名作为地名。如谢恩桥,相传为明朝袁宗道上京赶考,曾在此地一农户家借宿,后考取进士,特意回来向户主谢恩,并在河上修了一座谢恩桥,村名即沿用此桥名。还如问事桥,相传东汉皇帝刘秀私访时,曾在此桥问过民事,故名问事桥,村名沿用之。孝感桥则相传为孝子魏某在外闻母死,急于赶路回家,路过此桥,失足落水淹死,故名孝感桥。还有太平桥,相传清初吴三桂在这里杀害百姓,人只要跑过这座桥就太平了,人称太平桥。还有陈祠桥,最初是因桥头有一座陈家祠堂而得名,后来却在抗战时期成为我县境内最主要的红色根据地而分外有名。还有黄金口胜利大队的“三忠桥”,即忠于毛主席、忠于革命、忠于党而名,有明显的“文革”遗风,但也无法更改。还有和尚桥,志载桥头因立有一石头和尚而得名,桥边为什么要立一石头和尚,地名志中没有记载,我们也无从去考证了……这些地名无一不表明:公安“百湖之县”的寻常巷陌之中蕴含了多少逸闻趣事,白墙黛瓦之间承载了多少地方的人文底蕴!若把这些地名收集起来,标示在地图上,你会看到,公安原来这么多湖泊,而这些地名,无一例外与湖泊、河流有关。遗憾的是,随着历史的发展,公安的湖泊大大减少,许多河流干涸,有的则成了“地下河”,更多的桥梁也失去了利用价值,渐渐淹没在岁月的洪流之中。
公安是典型的水乡平原,境内唯一的一座山便是与湖南安乡交界处的“黄山头”,但公安地名中以“山”命名的地名却不少。因为公安古属云梦泽,聚水成渊,结埠成岗,地势高的岗地相对地势低洼的湖泊、洼地倒也具有了“山”的风采。如牛浪湖畔的凤凰山,就是一块岗地,地形如凤凰而取名凤凰山。这片面水的岗地被视为是“风水宝地”,“公安三袁”的母亲便葬在牛浪湖边的凤凰山上。在公安,被冠之以“山”名的岗地还很多,如跑马山,羊滚山等等。除“山”外,还有以“岗”、“岭”、“台”等来给这些地势较高的岗地命名,每块岗地都有着自己的传说和故事。
公安多湖多莲荷,一到夏天,水乡便成为了莲花的国度。莲花是佛教的圣物。公安也曾是楚地中心,楚国虽早已灭亡,但楚人“好巫鬼,重淫祀”的“楚巫”文化却以习俗的形式留存在了民间,在公安,“巫”“佛”难分,以“坛”、“寺”、“庙”、“观”、“庵”、“祠”为名的地名在公安比比皆是。据《公安县志》(清同治本)载:坛主要为祈祷丰年而设,有社稷坛、风云雷雨山川坛、先农坛、常雩坛等,也有专门用于清明、七月半时祭“鬼”的厉坛。有武庙,有文庙,还有城隍庙,武庙是为纪念关公的,文庙各地供奉的都是孔子,但公安的文庙牌楼名字是“*星楼”,一个繁写的“灵”字加上“扌”旁是什么字,字典查不到电脑也打不出,难道这文庙供奉的另有其人?当初因何而建庙县志中没有记载,我们也无从去得知了。还有为刘备立的左公祠,已圮入江中。最有趣的是为诸葛亮建的武侯祠,原为东吴纪念吕蒙成功袭取公安而建的吕蒙祠,后进士刘珠火烧吕蒙祠,据传改为武侯祠,武侯祠地名在公安不止一处。最神奇的当数竹林寇公祠了。相传名相寇准灵柩路经公安,本地民久感其忠义,道旁致祭,折竹挂纸钱焚之,逾月枯竹尽生笋。民众认为是寇公显灵让枯竹生笋,因而在竹生笋处立庙,称为竹林寇公祠。最著名的莫过于二圣寺和丁兰刻木观了。明袁宏道《二圣寺游记》中详细叙述了二圣寺建寺由来及寺庙建成开光之日二圣显灵的故事,而丁兰则是“二十四孝”之“丁兰刻木”故事的主角。
公安人信万物有灵,这也源于楚人的多神崇拜。如因枯树而立的枯树庵,因纪念一头白色小牛而立的白犊寺(在本人家乡),因一口古钟而立的乐善寺,还有因一口深潭而立的龙潭庙……
这些大大小小、数不胜数、种类繁多的庙宇道观不仅可以一窥当年公安神庙之多的景象,也为后世记录下了公安先人们多神信仰的奇异文化。可惜这些道观庙宇或因水患,或因战乱,年久失修,俱已湮灭于历史的沧海桑田之中,如今除县城东郊二圣寺和南平文庙等少量庙宇外,其他已难寻半点踪迹,我们只能从这些地名(如紫霄观、武侯祠、东岳庙、章田寺等)去遥想当年香火鼎盛、香客络绎的场景,在志书上一鳞半爪的记载中凭悼了。
消失的不仅仅只有庙宇,还有许多蕴藏着丰厚历史底蕴的古迹。《公安县志》(清同治本)就记载了许多这样的“故城旧垒”、“断垄荒村”。如孱陵城,《水经注》载:“其城背油向泽”。《十三州志》:“吴大常封吕蒙为侯,邑即此”。先主营:先主即刘备。孙夫人城:即刘备夫人孙尚香。观澜阁原建有纪念屈原的祠堂。还有囊萤台,为晋代车胤读书处,“囊萤夜读”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大贤里则是天台宗创始人智者大师出生地。《公安县志》载:“……又二圣、智者大士,则邑产也,故又称‘佛里’”。从公安曾走出了“天台宗”创始人——智者大师,公安也一度被称为“佛里”。又《佛祖统记》载:“……智者禅师,初欲出家,母谓之曰‘甘旨当谁供耶?’,师指茅为穗,化水为油……后人神之,因以名里”。吕仙亭、濯足池,仙女台则与回道人吕洞宾有关了。再如采石洲,志载为江心中一沙洲,洲上石子,红白如玛瑙。袁宏道有《彩石洲》诗,“石洲待月”为公安古八景之一。而杜息亭则是唐朝大诗人杜甫在生命的最后岁月,在此憩息三个月之久。还有古城、龙墙、鼍穴、二圣洲、梅园、椒园、桑枣园、金鸡台等……这些因古迹而名的地名,在漫长岁月里水逝无痕。而随着地名的消失,古迹也渐渐被人遗忘了。
有的地名消逝了,有的地名则在岁月更替中改头换面,被赋予了新的意义或传说,如达仁岗以前叫杀人岗,民国时一位官员嫌此名煞气太重依谐音而改为达仁岗。花基台原为花鸡台,相传这里因血吸虫病流行,十室九空,荒无人烟,只有一只花公鸡,每天在人家老屋台上打鸣,人们便将此地称为花鸡台。后成为新农村试点时,依谐音改为花基台,让名字充满了诗情画意……公安还有一些比较雅的地名,如青羊岗、牧羊岗、景阳岗、观澜台、柳浪湖,还有一个林家榨,本是因一座榨房而名,却取了一个形象又别致的名字“群星渡槽”,这些地名因俗变雅,非常有文气,无一不与文人的参与命名有关,这也是公安开化较早,文脉深厚的又一佐证。
公安的有些地名,外地人听来一头雾水,而在公安人眼里却是有来历有传说的。如灯架子,相传为古代的一位佃户为方便路人夜间行走而立的一个大灯架而得名。和尚份则传为明朝时此地产业有一份归寺院所有而得得名。还有半截套子,相传为该村曾有一大地主,嫌贫爱富,其三女婿家境贫寒,他讥笑说:“你若是做得官来,进我一层院子,我就拆掉一层”。三女婿回去发奋读书,果然做官了。来拜他时,他真的拆起院子来了,旁人相劝才留下半截,故名半截套子,村名袭用。嫌贫爱富古来有之,连穷乡僻野也存在。淤泥湖畔烈士墓是为纪念外地一位女烈士的。据记载,1949年,我军渡江南下,一只运粮船行至湖南澧县杨家垱,遭到地主武装袭击,船上四名男战士被推入河中淹死,一名上海籍女战士被活埋于此。如果说烈士墓是为了纪念埋骨他乡的女英雄,那柳梓河畔的寡妇台则是一曲本地巾帼的赞歌。在那个铁血峥嵘的岁月,这里的男人一部分在外打游击牺牲了,一部分在当地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留下的寡妇们掩埋好丈夫的尸体,擦干眼泪,纷纷参加了赤卫队,配合鄂西游击中队进行武装斗争……还有黄水套、三根松、三天半、千子冢、石鼔尾子、宫凹朝等,都是由一个个传说、一个个事件堆砌起来的……多少年华,多少岁月,只换来书中只字片言的轻描淡写。
公安地名中,还有些地名夹杂着外县外省的一些地名,如“桃源湾”、“小湘沟”、“天门边”、“天门港”、“雷洲”等,这些地名就如同中国散在世界各处的“唐人街”一样,烙着鲜明的地域印记。顾名思义,“桃源湾”、“小湘沟”应是湖南人居多,“天门边”、“天门港”等就是天门人居多,而“雷洲”在《地名志》中有明确记载,是江西来的三兄弟在此开荒种草,开枝散叶,辟出了这一片天地……历史上一定有着几次移民,这些被县志遗忘而尘封多年的迁移史,竟从地名中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
搜寻公安的一些地名,很多与历史人物有关,我们浏览这些地名时,那些历史人物、事件从历史的尘埃中浮现出来。如天子庙,据《公安县志》(清同治本)载,明惠帝朱允文路经本地黄雀寺,夜宿并留有诗文,后黄雀寺改为了天子庙。这个被侄儿抢了皇位、最终行踪成为千古之谜的皇帝,在正史中也应记载不多,却在离帝京千里之外的小县县志上记上了一笔,确实让人称奇。再如“鸭子港”,传为崇祯帝的毛娘娘入宫前曾在此牧鸭,崇祯帝的妃子是公安水乡女子?“打鼓台”则传为崇祯帝迎毛娘娘进宫时曾在此筑鼓台奏乐,“崇祯观”则因此地曾有为崇祯皇帝立的寺庙而得名。几个地名,串起了几个历史片断,透露出隐隐约约一段尘封的历史往事。再如五首旗,铁冢堆、太平桥就都与清初的吴三桂有关了。还有三善垸,由13个小垸围成,因地跨松滋、江陵、松滋三县,故称三县垸,后因水发生民事纠纷,1925年三县县长在一块处理纠纷,改为三善垸。再如陈祠桥、白骨塔、寡妇台,都是抗战时期的红色根据地,特别是南五洲上的寡妇台,颇有杨门女将式的忠烈色彩。还有“公安三袁”出生地桂花台,记载着文学巨匠的荣耀。被絮桥则讲述了日本侵略者的累累罪行……这些地名,都是一个个历史的见证者,把他们串起来,就是一部公安的千年史,看着这些地名,仿佛又回到了历史的洪流,那人、那事、那物,竟是如此形象鲜明地浮现于眼前。只是,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历史如滚滚江水。帝王将相来过的庙宇亭台、普通百姓住的寻常巷陌都化作岁月的烟尘远逝……而所有的一切经过岁月的洗礼,最终只衍变成简洁的地名,留存在人们永恒的记忆之中。
历史因地名而遗存,地名因历史而神妙。那些人、那些事、那些物,都被沙淘潮洗,浪打水淹,更现出珍珠般的光泽,荡漾着水乡的古老风情……